文/LoveMatters编辑部

 

 

男生拍照要怎样？

女生拍照又要怎样？

这些“怎样”背后

是怎样的偏见？

 

 

你拍照最常用什么姿势？

 

这个问题，不同性别的朋友可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俯拍，这样显脸小，要加滤镜，尽量展现自己的线条……”这可能是很多女生的答案。

 

“不要有过多的动作、简单就好……”这常常是男性的答案。

 

不管是被拍还是自拍，我们常常忽视在这些答案背后的区别。但有一位摄影师，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是来自瑞典的托马斯·古纳松（Tomas Gunnarsson），有着“性别摄影师”的外号。他希望通过摄影的形式挑战性别刻板印象。

 

他的作品展览《打破成见的图像：来自瑞典耶夫勒的一封信》正在上海进行（展览信息在最后），借着这个契机，我们与他进行了一次对谈。

 

托马斯 古纳松

 

 

小爱：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当今摄影作品中存在着偏见，并决定做一名“性别摄影师”的？

 

托马斯·古纳松：

 

从小，我就对性别议题很感兴趣。上高中的时候，我可以为了表演课穿裙子，所以我早就意识到这些现象了。

 

后来我开始在媒体、娱乐杂志、科技杂志任职。

 

在科技杂志上，你经常会看到女模特摆出各种姿势来展示产品，试图告诉别人这个产品很“性感”，或者让人们更兴奋，来激发人们购买的冲动。在媒体杂志上，你能看到一丝不挂的女性和“全副武装”的男性。

 

我注意到了这些性别刻板印象，这让我很困惑。我对性别很感兴趣，结果却在一个对性别最不敏感的杂志社工作。所以我意识到，我想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并且规划出一些能将我最大的兴趣——性别和摄影——相结合的项目。

 

图库中展示产品的模板

图片来源：Shutterstock

 

 

小爱：你拍摄的诸多人物中，哪些最令你最印象深刻？

 

托马斯·古纳松：

 

我遇到了很多性别认同流动的人。比如说，我曾经举办了一场有关于非二元性别的展览，ta们都觉得自己不是非男即女的。

 

ta们用一套完全不同的视角来看待性别角色、服饰、身份外貌等等。那个展览的图册里有一些我对无性别者的摄影作品。Ta们可以今天涂个口红穿个短裙，明天穿一件很“男性化”的皮夹克。

 

我在ta们的小公寓里拍了一整天，ta们做了一系列从十分男性化到十分女性化的摄影姿势，我感觉很有意思。

 

非二元性别认同的Morgan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小爱：在拍摄这些作品的过程中，你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托马斯·古纳松：

 

最大的挑战是在拍摄打破“性别规范”的照片时，彻底忘掉这些“规范”，而它们其实深深地存在于你的脑海里。

 

拍摄女性时，你会觉得：“天哪，她应该笑一笑”，这样会看上去更友好一点儿；或者她应该坐下来，这样没有威胁性。因为我们总是下意识认为女性应该亲和而不具有威胁性。

 

但当给一个男人照相的时候，他们通常很主动，在积极表现自己的能力、在工作，让自己看起来很“重要”。我自己也会觉得“哇，这才是最好的照片”。

 

我反问自己，为什么我会这样想？那是因为我习惯于看到主动的男性和被动的女性。这个项目的意义就在于，意识到有一些东西是需要抗争的，同时我还在不断挑战自我，拍摄那些不同寻常、新奇新鲜的照片。

 

男性很少露出灿烂的笑容、被俯拍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小爱：我们注意到目前很多摄影作品中，都有一些特定的形象，比如侧躺的女性，你对这些特定形象是怎么看的？

 

托马斯·古纳松：

 

我把这个侧躺姿势叫做美人鱼。你不站起来，你不走开，你就躺在这里，好像在告诉别人“我在这儿等着你”。这是一种展现“欢迎”的方式，让人可以接近，而不是那么具有威胁性。

 

你可以想象走进一个房间，一个人摆出这个姿势，你有什么感觉？——这个女性是一个“性客体”，她是“为我准备”的。

 

男性摆出“美人鱼”的姿势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小爱：对作品中的男性凝视，你有什么看法？

 

托马斯·古纳松：

 

男性凝视在艺术作品中有几百年的历史。我觉得这和物化很有关系：女性的美被男性所定义，这会物化她们自己，让她们时刻准备有人会看向她。她们价值取决于吸引别人的程度。

 

如果被男性凝视的方法拍摄照片，女性展示自己的身体，就是在等着去吸引别人。

 

但是当你看向一个男性时，有些人也会说他也是一个性客体。但你从来不会看到一个男人说或者用肢体语言表达：来啊，睡我啊。他们可能会说：“走开，不然我就杀了你”，不过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或许是性感的。

 

这可不是男性通常的性暗示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当然，这也取决于你在什么场景下看到这些照片。

 

假如你在面试一个女性，将人看成性客体的话就不是很合适了。我们应该从职业的角度看待她。不过，现在我们常常看到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坐在桌子上，抱着自己的双乳，轻启朱唇，直勾勾看向镜头。除非我们看到男老板也被这样描摹呈现，（否则这样是不对的）。

 

我觉得这才是人们应该去改变的。

 

下图这个例子会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这件事，如果一名极具声望的成功男性也摆出这样的姿势，我们对此不会有任何异议（但当模特是女性的时候，我们可能就会有所质疑）。这种差别让我觉得不对劲，也正是我想（通过项目）指出的。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凝视其实也关乎男人，为什么男性不能自由地摆出这样的姿势？如果他这样做了，他会失去别人对他的尊重。但与此同时，人们不会不尊重一个摆出这样姿态的女性，这值得我们深思，为什么我们会贬低一个做出这样举动的男性而不是做出这样举动的女性。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小爱：除此之外，你认为目前摄影作品常见的性别偏见、刻板印象有哪些？

 

托马斯·古纳松：

 

那有太多了！

 

比如最常见的，摄影师会更多俯拍女性，这样看上去，女性更加较小可爱且不太具有威胁性；但会更多仰拍男性，这样看上去他们更加高大勇猛，有一个更硬朗的下巴。

 

仰拍女性有什么问题吗？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美国的一个媒体研究机构发布了一份很有意思的研究，就如何看待自己这个问题采访了四年级和初一的孩子们，男孩和女孩给出来截然相反的答案。

 

女孩子说：要看上去开心快乐、要美美的，拍很多照片然后选出一张好看的。俯拍，然后再加一个滤镜。如果你一点儿都没化妆，千万不能照相。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男孩子们却说：别微笑，别看上去你好像在取悦镜头，别在镜头前做动作，不然你就会看上去像个失败者，我们应该有一张冷酷的石头脸，看上去你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你。

 

你看，男孩子们也有一套规矩，他们也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们，只不过男孩子的规矩就是，假装不在意。我们要对这个现象有所警觉。

 

这种超酷的姿势，似乎在男性中更常见

图片来源：托马斯 古纳松

 

 

小爱：面对这种情况，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

 

托马斯·古纳松：

 

我希望人们能更勇于挑战传统意义上的性别偏见，拍自拍的时候采取完全不同的取镜角度，尝试去打破那些被教导出来的“性别规范”。

 

每个人应该经常能看到不同视角照片，你可以试着在拍照时先“模仿男性”，再“模仿女性”，最后你再通过结合这两个表情动作尝试创造第三张照片。

 

我会十分乐意看到中国的年轻人举办的类似展览，因为这次展览仅仅是我个人角度对性别规则和多样化表达的观点。

 

如果一个18岁的中国人创造了一次由不同照片组成同样主题的展览，那将会是非常有意思的，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和角度。我们也希望会有更多的中国青年艺术家以更多元化的角度举办类似的展览。

 

 

 

刻板印象无处不在。

 

我们听了很多“男孩子要学理科”、“女孩子要会做家务”、“男孩子要勇敢”、“女孩子要温柔”……

 

这些偏见在摄影作品中也比比皆是。好在，托马斯·古纳松的作品正在试图打破它。

 

性别摄影师托马斯·古纳松的作品展览《打破成见的图像：来自瑞典耶夫勒的一封信》目前正在上海进行，展览将持续到10月20日。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观展。

文/坏坏

图/网络

 

 

如果还沉浸在古人的美梦中

岂不是几千年都没有长进？

 

 

事情源自一位演员父亲写给女儿的歌，歌名叫《妈妈别上班》，还一下子窜到央视的《越战越勇》成为参赛小朋友的比赛曲目。

 

但是这首登上央视的父爱之歌，遭到网友们的质疑。大家普遍认为他这首歌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歌词截图

 

 

接着这位父亲在微博上道歉了。道歉信分四部分：

 

一、陈述创作初衷：两岁的闺女每天不让妈妈上班，妈妈在她眼中是神圣的高于一切的，出于对女儿的爱和对“伟大的母亲和母爱的认识”，“调侃地”写下了这首歌。

二、解读歌词内容：至于“上班也赚不了多少钱”源自太太的工作现状，“每天都要上班，非常辛苦，但是却工资不多”。

三、表达性别观点：这位父亲和俞敏洪和马云一样都表达了自己“非常尊重女性，也深深了解母爱的伟大”。

四、认错并且撤歌：作为一个中国公民，作为一个父亲，深深说一声：对不起我错了。

 

 

道歉信全文

 

在微博上用了这几个词：郑重道歉，恳请原谅，口下留德，洪福齐天。

 

微博截图

 

 

这封道歉信里，通篇没看出来他觉得哪错了。估计写完道歉信，委屈坏了。

 

毕竟，这位男人，还在做着千年来很多男人的美梦。

 

作为父亲，他“深爱女儿”。

 

他的作品源自生活中女儿对于上班母亲的不舍。比如《闺女，老爸》：

 

 

闺女

我是你的爸爸

我爱你胜过爱你的妈妈

爸爸常不在你身边

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至于为啥爱女儿胜过爱自己的妻子、那么爱女儿的父亲为啥常不在身边，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闺女，老爸》那首中另一半歌词是：

 

老爸

我是你闺女

我爱你胜过爱我的妈妈

你在外打拼养活这个家

你在我心中是最最伟大

 

 

既然劳动光荣，妈妈也在打拼养家，为什么同样打拼，爸爸可以不常在身边，妈妈既需要常在女儿身边，女儿还得爱爸爸胜过妈妈？

 

总结下来所谓的母爱的伟大就是：作为母亲妻子得毫无保留地付出，丈夫和女儿都更爱彼此，母亲成为家中最不起眼的角色。一如中国历史中被遮蔽的女性那样，这就是妇德。

 

这是他的第一个梦，梦里父慈女孝，母亲默默付出，只能出现在画面的角落。

 

家国情怀就是母亲只能留在阴影里？

 

作为丈夫，他“尊重女性”。

 

有网友评论说这位父亲的性别歧视，但是在道歉信中他已经明确表示“非常尊重女性”，他还有一首原创歌曲《旺夫的女人》可以作为证明，歌词中写到：

 

 

旺夫的女人 让我碰上了
感谢那老天爷 还没把我忘了
此生我有幸能把她娶回家呀
我爱她爱她爱她 我爱她一辈子
年纪不小了一事无成呀
干啥啥不顺 连喝水都塞牙
直到有一天 我遇见了她呀
从此顺风顺水 想啥就来啥
朋友都说呀 她有旺夫相啊
我这是哪辈子 积的大德呀
别看我现在 好像混的不咋地儿呀
可我坚信自己 是干大事儿的人呐
旺夫的女人 让我碰上了
感谢那老天爷 还没把我忘了
此生我有幸 能把她娶回家呀
我爱她爱她爱她 我爱她一辈子
旺夫的女人 让我碰上了
我一定努力挣钱 孝敬咱爸妈
如果有一天 我飞黄腾达呀
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你选我是对的啊

 

这首歌勾勒出一位年纪很大还没找到媳妇，也梦想着闯天下的男人的逆风翻盘之路：一旺夫老婆自带干粮主动选了他。从此在老婆的加持下走向人生巅峰，还不是并肩站在人生的巅峰。

 

这故事情节宛如现代版的七仙女下凡：出身富贵，娘家有钱，哭唧唧要跟着一穷二白的他厮守终身，最后他从穷小子走上了发达之路，她那仙女般妻子褪下本可升天的羽翼。

 

仙女到底看上了董永什么

放弃天庭优渥的生活为他赎身？

这是无条件付出的爱情，还是男人的美梦？

 

如果说这是尊重女性，也是黄晓明版本的尊重女性：我不要你觉得我有没有尊重女性，我要的是我觉得有没有尊重女性。

 

 

 

这是他的第二个梦，梦里妻子无条件付出，助他飞黄腾达。

 

图片来源：《东京女子图鉴》

 

 

 

作为男人，他“热爱生活”。

 

走上飞黄腾达的他会怎么样呢？他原创的《好想给自己一个假》中给出答案：

 

 

好想给自己放一个假

陪陪爱人孩子陪陪老爸老妈

好想给自己一个假

去个有比基尼的沙滩泡个马子

 

 

每天上班非常辛苦工资却不多的旺夫的太太终于能跟着丈夫去海滩边看比基尼了。

 

 

这就是中国传统中男人的成功低配版本。百年前靠着女人的操劳持家寒窗苦读进京赶考，赶考成功带着妾出个远门做个官，留着正室继续操劳着全家上下吃喝拉撒。

 

传统戏剧中书生负心的桥段比比皆是

图片来源：《琵琶记·蔡伯喈》

 

 

 

如今继续靠着对妻子的剩余价值剥削，成为成功人士后，梦想着获取着相应的性资源“标配”。几百年了，这故事从未改变，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从哪来的？

 

这是他的第三个梦，梦里家中有贤妻，家外有红颜。

 

像韦小宝那样

 

 

这些做了几千年的梦，一些男人现在还在做。

 

对于梦里的男人们来说，你梦中的岁月静好，不过是因为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而已。

 

作为母亲，不得不在家庭和工作之间抉择。因为市场经济，家庭照顾需要由家庭向市场购买，没钱的就只能由家庭中的女性来承担。这是当代女性的第一座小包袱。

 

作为女性，让你回家的呼声此起彼伏。因为市场经济，女职工生育保护成本转给了企业和劳动者自身，最后转到女人自身，选择为家庭牺牲事业成了冠冕堂皇的借口。这是当代女性的第二座小包袱。

 

2015年某民政局的宣传标语

 

 

作为妻子，还要去拯救一个巨婴。市场经济改变了很多，却未能改变很多男人的皇帝梦。妻子既要貌美如花，也要能赚钱养家，对自己要从一而终，还不能干涉自己另寻红颜知己。这是当代女性的第三座小包袱。

 

一百多年前的金天翮的《女界钟》和梁启超的《论女学》被称为中国女权思潮的开端，无论是废缠足，还是提倡女性接受教育成为国民之母，很多时候也只是男人们打着民族主义的旗号，让女人成就着他们的体面。

 

对于女人，负重前行并不是义务，太重的话，你有权利把它们扔了，不用成全丈夫们的美梦。

 

对于男人，沉睡梦中并不是权利，即便是千年的美梦也总有睁眼的一天。破茧成蝶，挣脱性别桎梏，从睁眼看世界开始。

 

（文/坏坏）
（特约专栏，未经允许，不得转载。个人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

文/马夫人

 

 

骗婚、花心、留后路

这些关于双性恋的偏见

还要存在多久？

 

 

“你知道吗，很多双性恋是用双儿的名义骗感情。”

“虽然Love is Love，但双性恋就是很渣。”

“大多数双性恋最后都会和异性结婚的，双性恋不可靠啊……”

 

作为LGBTQ+的一员，Bisexual“双性恋”可不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好标签：花心、有退路、不真诚，这都是对双性恋最常见的偏见。下图中的对话大概就是最经典的双性恋迷思了。

 

 

 

现实中，异性恋不喜欢双性恋，认为双性恋是同性恋的伪装，和异性交往是准备骗婚；同性恋也不喜欢双性恋，认为ta只是玩玩，但迟早要进入异性婚姻。在LGBTQ+里，双性恋可能是最不招人待见的，就连同志征友帖里有人都会强调“双性恋/已婚勿扰”。

 

常见的双性恋勿扰交友贴

 

是的，你以为可以左拥右抱的双性恋，其实左右不逢源啊！

 

 

 

在双性恋当中，女性的境遇似乎更“惨”，她们的身上一直都笼罩着某种特别的“光环”和“面纱”。

 

有时候，双性恋女性是一个神秘的色情符号，为了引起男人的注意才和女人发生关系（从古到今，从东方到西方，从文字图画到成人制品，使用这样符号的作品到处都有）。

 

在图库搜索“双性恋”

常常会出现这类图片

 

 

有时候，双性恋女性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只是暂时对自己的性倾向感到困惑，她们未来一定会发现自己要么是异性恋，要么是同性恋。

 

有时候，双性恋女性又变成心机魔女，淫荡，贪婪，将来还一定会出轨。她游走在两性之间，男女都是她的备胎，永远只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双性恋是性少数群体的重要组成之一，但ta们面对的却是性少数群体内部和异性恋群体共同带来的“内忧外患”：不存在、不忠诚、贪心、留后路、迟早结婚/骗婚……这些词定义了很多人眼里的双性恋。

 

这种偏见的背后，其实仍旧是错误的二元论——你只可以是直或弯，中间选项并不存在。

 

性倾向不是两盘菜

不能简单粗暴做选择

 

 

可是，当双性恋给出这个身份认同的时候，他们不是在玩玩、不是在逃避什么、不是非要左拥右抱、也不是在赶流行、耍酷。ta们是真实存在的，ta们不是性别认同路上的一个阶段。既可以喜欢男人，又可以喜欢女人，就是双性恋真实的人生。

 

成为真实的自己，有什么错呢？爱上不同性别的人，有什么错呢？

 

 

今天是9月23日，是双性恋骄傲日，这个日子是为了增加双性恋群体的社会可见度而存在的。所以，人人喊打也好，左右不逢源也罢，双性恋的我，要在这里再次出柜！希望越来越多的双性恋，能大胆地站出来。让更多的人认识我们，让迷思与误解能慢慢消散。

 

（文/马夫人，女权主义者，双性恋，自由撰稿人。）
（特约专栏，未经允许，不得转载。个人观点，不代表本网立场。）

文/王梆

 

 

上一期我们讲了

《千百年来，女人为什么“宫斗”不休》

但女性间的情谊

远不止斗争

还有相互扶持

争取一个更平等的未来

 

 

19世纪初叶，英格兰西部小镇Cradley Heath曾以铁链业著称，火车，轮船，发动机……工业革命的大齿轮得以疾速运转，几乎全靠它。可锻造铁链的工人，待遇却极具低下。男人不需要看护老人孩子，一般都去工厂里上班。女人只能待在家里作业，炉灶旁摆只小板凳，地上摆几把锤子，便算是家庭手工作坊。

 

 

空间逼仄，铁灰扑面，老人在一旁咳嗽，小孩儿满地乱滚。家庭条件好一点的，刨几根木条，后院里搭出一只棚子，便算是工棚。夏天还好，雨雪天，工棚里的雪泥黑暗潮湿，寒气渗入木板鞋底，一家老小，脸颊和手掌都是冻肉色的。

 

 

Martha是个小女孩，不到12岁便已出落成一头吃苦耐劳的小毛驴。只要不上学，就在工棚里帮母亲干活。Martha的父亲在一家大工厂里，为造船业锻造粗壮的大链条。Martha和祖母，母亲，两个小哥哥则在后院的工棚里打磨小链条。每周五，收购商派来肥大的监工，收购一周的劳动果实，临走时拍拍肩膀的铁灰，丟下几枚硬币。

 

 

彼时，英国男工平均周薪是26先令，女工只有11先令，而这些在家中打磨小铁链的妇孺们，却只有5-6先令，还一刻不能休息，每天工作11个小时，每周至少工作54个小时，而这点薪水，通常交完房租后便所剩无几。去肉铺买肉，挑到好的，也只能问问价格，过下眼瘾。此外，工棚作业还有一个致命之处——与世隔绝。棚子向雨雪敞开，对外界却是封闭的，打铁的噪音淹没了一切。在如此封闭的劳役环境里，女工们要组织起来，联合向资本家讨薪，此中困难，可想而知。

 

 

1910年七月的一天，Martha家的工棚来了两位年轻女人。一位是Julia Varley（1871-1952），和Martha一样出身贫寒，12岁就开始在磨纺厂里做童工，15岁即被选为北英格兰Bradford纺织女工工会的部长。1909年，Julia Varley移居伯明翰，组建了英国女工联合的分支。她看上去美丽而刚毅不屈，闪着两只猫头鹰似的大眼睛。

 

Julia Varley

 

另一位衣着考究，温文尔雅，话中夹着苏格兰口音——她就是彼时大名鼎鼎的女权运动家Mary Macarthur（1880-1921）。和在场所有女人们都不一样，她出身于Glasgow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掌管着一家布料厂，受过良好教育，还在德国留过学。1901年，从德国归来，在父亲的布料厂里管账的她，偶然听了一场针对血汗工厂演讲，于是便加入了工会。在此后若干年里，她义无反顾地投身妇女参政权运动。

 

和某些上流社会的妇女参政者所持的观点不一样，她强调选举权不该只归有产阶级的女性所有，而应无差别地赋权和普及。1903年，她成为英国妇女商会联盟的会长。1906年，她开始着重“家庭手工作坊妇女劳工”的切身利益，为改善她们的待遇，她还建起了反血汗工厂联盟。

 

Mary Macarthur

 

为了收集证据，她四处探访。在伦敦的贫民窟，她发现了一个靠做钩针活维持性命的白喉病女孩，家徒四壁，连被褥都没有，而一块手工钩花蕾丝，收购价竟然只有1便士。造访结束后，Mary Macarthur也染上了白喉病，在医院里待了六个星期。1907年，她带着厚厚一叠案例，走进了下议院。她的坚实证据和慷慨陈词，让每一个在场的议员们无处可逃，最终不得不通过“妇女最低工资法案”。

 

此刻，Mary Macarthur来到Martha家里，对工棚里目瞪口呆的女人们宣布道：“今年8月17日起，你们的薪水将提升一倍。链条业董事会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加薪要求……”Martha的祖母也是苏格兰人，Mary Macarthur的苏格兰口音，却丝毫没激起她的表达欲。经历过太多失望，她永远不会在鸡下蛋之前就开始数鸡蛋。但Martha的母亲却听得十分认真和动情，事后还在肉铺里相中了一块好肉，一心指望提薪之日，可以将它买回家。

 

英国女工联合会 徽标

 

然而翘首以盼的提薪之日却没有如期到来，Mary Macarthur并不气馁，只是改变了策略——看来只有把家庭作坊里的女工们全部联合起来，才能打赢这场劳资战。为此，她想到了全民捐款，用捐款来支付罢工期的女工薪水。

 

Martha和母亲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她们穿上了只有做礼拜时才舍得穿的衣服，戴着礼帽，拎着锡桶，和其他女工一起走上了街头。令人惊喜的是，在伯明翰火车站，不仅站长主动捐了款，蜂拥而出的乘客们，亦向锡桶里投掷了硬币。为了获得更多的捐款，Martha的祖母也渐渐变得跃跃欲试起来，毕生活在失望里，从不奢求改变的她，某天突然抢在镜头面前，露出被劳役榨干的瘦小身影——几天之后，她的照片便上了全英大大小小的报纸。

 

Mary Macarthur带领女性群体进行罢工抗议来维护女性权益

 

Mary Macarthur还想到了一个时髦的主意，她拍摄了一部铁链女工生存实况的纪录片，并把它搬上了银幕，在电影院里，近1000万 观众观看了那部影片。宣传效果良好，仅捐款的头几天，她们便筹到了200先令，相当于40位家庭作坊铁链女工一周的薪水。不仅Dudley的矿工会，苏格兰店员联盟会，伦敦的社会主义联盟会，Ayrshire的工党组织等等，全部慷慨解囊，就连伯明翰的巧克力大亨George Cadbury，也承诺每周捐款5英镑，直到胜利那天为止。

 

5先令一周的罢工费，几乎和开工一样多，越来越多的铁链女工们便加入了进来。队伍愈渐壮大，同年9月1日时，已达650人。那些从未真正离开工棚，从未真正有过社交生活的女人们，在长达数日的斗争里，不但获得了认识同行的机会，还彼此成了好朋友和好战友。她们拎着锡桶，走乡窜镇，一路高唱，所到之处，整个村镇的人都跑来助阵。就连教会的牧师们，也摊开掌心为她们祈祷。

 

Geroge Cadbury 当时每周捐助5镑的巨款支持

 

10月18日，Martha坐上火车，和她的同学Lily一起去临镇的火车站募捐。彼时已经是罢工的第三个月，深秋的英格兰送来带刺的寒风，Martha和Lily不得不紧挨在一起，互相取暖。

 

苦难并非没有尽头，一周之后，Mary Macarthur召开会议，宣布加薪请求全面通过，铁链女工们将获得双倍的周薪。与此同时，英国工会的规模也壮大了整整一倍。

 

这是英国女权运动史上一个非常成功的案例，它展示了“姐妹情谊”的巨大可能性。当一个共同的目标（选举权，教育权，同工同酬权，带薪产假权等等）被确定之后，女性之间便极有可能（抛开古老的，横亘在女人之间的敌意），为实现某个目标而站在一起。

 

停止剥削我们的劳动力

 

“姐妹情谊”不仅会自发地绽放于同一阶层的女性之间（比如出身贫寒的Julia Varley和Martha），有时还会超越阶级阻碍，生发于不同阶层的女性之间（比如中产阶级出身的Mary Macarthur和铁链业女工）。

 

超越阶级的姐妹情谊尤其困难。为什么呢？

 

在《Sisterhood: Political Solidarity Between Women(姐妹情谊：女性中的政治团结)》一书中，美国女权主义者Bell Hooks 将其原因或多或少地归于出身论：“阶级是女权主义者的中心议题……满怀社会主义理念，并常常直言不畏的女权主义者们，虽然强调过这个议题，但在（第二次）妇女解放运动中，却未能有效地减少女性之间因阶级矛盾而产生的冲突。抛开她们的理念不说，她们的价值观，行为准则以及生活方式，总是时不时地，被她们（天生）所拥有的特权左右。”

 

 

“出身论”固然强大，却不见得就完全牢不可破，尤其对追求平权的女性而言。比如上文提到的Mary Macarthur，就会毫不犹豫地，在“阶级赋予的优越感”，和“对公平正义的追求”之间，选择后者，并至始至终站在女工们的行列；不单Mary Macarthur，英国社会改革家，出身优渥的Josephine Butler，也曾单枪匹马，多次夜闯维多利亚时代的红灯区，解救染上了重病的妓女，而且一次次上书议会，反对颁布到妓女身上的非人政策。

 

Josephine Butler 解救妓女的骑士

 

埃及诗人Doria Shafik，出身中产，16岁就获得了法语学士学位，此后又拿到了巴黎大学哲学系的博士学位，可这并不妨碍她将余生全心投入埃及的妇女解放运动……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它们似乎都在极力说明，“对公平正义的共同追求”是不同阶级之间的女性突破阶级堡垒，建立姐妹情谊的精神基础。

 

埃及诗人Doria Shafik

 

像铁链女工那样联合起来，争取女性权益的故事，在女性抗争史上层出不穷。今天，在各种成功模式的基础上，当代女性们发展出了数不清的Network。从现实世界到网络，从发达国家到发展中国家，从政府组织到非政府组织，不同种族，不同年龄， 不同阶级，不同学术背景的女性们，为了创造一个男女平权的生存环境，正马不停蹄地组建着线上线下的纽带。

 

“女性之间的纽带”，一如美国诗人，女性主义者Adrienne Rich所言：“它最可怕，最不确定，却同时也最具改造世界的潜力。” 而“姐妹情谊”便是这纽带中最神奇的黏合剂。

 

（文/王梆，资深媒体人，性别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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