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完结一周,但我还觉得苏家必须散!
[lm_byline]文/抓马
靠女人的委屈来维系家庭?
这样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都挺好》哧溜溜滑向大团圆,没拉住。到最后,愚孝的清醒了,浑噩的忏悔了,死作的老年痴呆了。既然坏的根源都被消除,那剩下的似乎只有“从此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了”这样的童话式结局。
唉,真是杨过开了场,却派庄聚贤去收尾。
或许在这个总讲求家的重要性的文化里,这算是最保险的选择。
然而,刻意偏离了现实的叙述,最终是兜不住沉甸甸的现实的。现实不但会流淌出叙述的包裹,还会渗破叙述,把它变成有着好几个大窟窿的破抹布。
一、21世纪了,为什么苏家一定会散?
其实苏家的这个家,正如现实中的很多家庭一样,它是撑不下去的,它只能散。
再进一步来说,普遍意义上的传统家庭,在进入现代社会之后,都需要经历一个被逐步拆解的过程。因为现代社会,早已击碎了原本保护着传统的家的外壳,也早已更改了原本可孕育传统的家的土壤。
传统的家的概念,如父慈子孝、长兄如父、女性顺从贤惠等,背后有着牢固权力体系及与之互相扶持的文化做支撑。如果简单来说,此权力体系及相关文化,就是父权制这三个字。这并非强行归因,只要稍微分析一下父慈子孝等说法的蕴含,便可清楚看到它们与父权制的深刻联结。
父慈子孝,远非明面上父亲慈爱、子女孝顺,于是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在发展及应用的具体历史现实中,它严格规范着父与子的行为及思想。慈要求父亲养子、教子、解决子女的婚姻。如果子女不能结婚生子,父亲将“无法向祖宗交代”。有趣之处豁然出现,这个专门指向子女的慈,背后却是延续父系家族的、必须要背负的责任。
子女方面的孝,则更显得拘束,除了要求对父的顺从之外,还有一句世人皆知的“子为父隐”,即不管为父的做了多么恶劣的事情,子女至少不能说出去。按这样的道理,苏家三兄妹就算被苏大强作死,也只能死撑,丝毫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说他半句不是。换谁受得了?
回到正题,在“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君权、父权秩序里,父与子、慈与孝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其实这背后的逻辑,来自古人发达的类比思维:天地、乾坤、君臣、夫妇、父子、长幼……只要列在左边的,都比右边的强大。既然地斗不过天,只能接受天的赠予、忍受天的喜怒无常,那臣、妇、子、幼岂有不听话的道理?今人若遇古人,只需要告诉后者地球是圆的,那一切阐释估计要重新开始了。
二、传统家庭对女性的压迫,和科技进步带来的冲击
除了科技进步带来的人们思维观念、生活方式的变化外,与此紧密相关的女性存在方式的改变,也是传统家庭概念必须土崩瓦解的重要原因。
传统文化及权力格局对女性的安排可远不止要求服从这么简单,它还对女性思维能力进行否定、及对其感受能力的摧毁。
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人能懂什么?
做媳妇的,守拙才是紧要!
然而,知识是通过人们不断地提炼、验证自己的经历与感受形成的体系。而父权知识体系的建立过程,就是对女性感受与经历的排斥过程,当它渐趋完善、以至于牢不可破时,女性便只能任其揉捏了。
你经历什么不要紧、感受多少痛苦没关系,只要你的活动服务于男性,以及这整个父权体系就好。在对待女性的态度上,西方、非洲、中东、南亚、东南亚……所有地区的父权文化,达成了默契。
所以,即使苏母怨恨明玉另有隐情,但明面上却是借了“男尊女卑”、“女儿迟早是人家的”等等传统大旗。
所以,苏明成想跟父亲赔不是,请父亲去五星级酒店吃饭,嘴里大致出来了这样一番话:爸啊!最近让您不开心了,我代朱丽向您陪个不是。
照顾你爹不是你的责任与义务么?关人家朱丽什么事?但在苏明成及无数中国男人那里,我娶你进门,就是让你侍奉我全家的。没毛病,大家几千年都是这么过的,我只需要遵照我国优良传统就行。
可情况真的不同了,朱丽虽被形容为“小鸟依人”、“娇生惯养”,但人家业务能力很强,赚得比苏明成多。
如果说在传统社会里,男人真外出劳作(细挖历史、你会发现这并不成立,女人不但下地干活,还织丝织布织麻,赚得比男人多的情况多了去了),女人照顾家务,也就勉强算是分工不同了。
但人家朱丽自己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给你家那个作爹,做手磨咖啡?吴非人家既带娃来又养家,要一个整天担心苏家散了的窝囊废苏明哲干什么?
明玉更是干脆,经济独立足够,让她在面对爱情时很纯粹:你的做饭钱,我付得起。
女性们一个个走出了传统期待,一个个支撑起了整个经济、社会体系的运行,而男人们还想着用男权的、陈旧的观念来对待女人。确实荒谬可笑。
其实,当代经济上女性整体比男性独立很多。男性在成长过程、就业及买房上,占尽了传统性别观念的便宜,因而虽然很多房产上写着男性的名字,但这些房产,是整个家庭、以及自己姐妹们的血与力。
而女性,除非独生子女,或除非遇到极少数能公正对待儿女的父母,否则很难得到父母的大笔财力支持。就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今女性单独买房的人数,也快与男性持平了。根据贝克找房《2019年女性安居报告》,一线城市男性购房者为51.6%,女性购房者为48.4%,二线城市男性为52.6%,女性47.4%。
传统的家,要支撑下去,是必须要把女性关在屋内,或者必须使之在工作与家务两边奔跑、还必须要以家庭为重的。
然而,现在的女性,在获取经济独立之外,更开始思考一系列极为根本、也最具变革性的问题:我是谁,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怎么才能实现我想要的生活。
她们发现,她们的自我,与当前的家庭结构,是不相容的:你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做了传统上所期待的妻子、母亲、女儿时,你能做的,只要不断满足他人的需求,你这个自己,很大程度上只能逐渐边缘化。
如果要追求让自己舒适的异性恋爱情,那对方至少得把你看作与他同样重要的、有自己的、有自尊、有梦想、有具体感受的个体,而这样的异性恋对象,是没法从要求你“肤白貌美、温柔顺从”的人堆里遇到的。
于是,吴非真的会离开苏明哲,这样才能彻底扔掉苏家这个包袱,让自己内心轻松;朱丽只能离开苏明成,她不能也不应该接替苏母的位置,妈宝男就让他妈一辈子宝去吧!而明玉,要真的保护好自己,得注重自己十八岁以后,以及从今往后的生活经历。遇到有爱的人、有趣的人、让自己一点点地开心起来。
保住老房子回到过去、甚至尝试重新阐释过去的一切,在现实中只会让你深陷纠葛与困境。
《都挺好》绕了一个大圈,用女人的委屈、痛苦、强制自我革新,来保住所有男人们的“都挺好”。这只能算作是男性中心艺术对奄奄一息的父权社会的挽联。但艺术是艺术,现实却一定会是,“还是就这样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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