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恋爱对象的过往。
[lm_byline]他们终能成为如今的样子,这就是时间的味道——好的坏的,都是时间的馈赠,而且会继续不断在时间之流里改变。
(谈性说爱中文网特约专栏)杜拉斯《情人》著名的开头, “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这话非有经历者,不能理解。
昆德拉《笑忘书》里有过句更好玩的:女人不喜欢漂亮男人,但喜欢拥有过漂亮女人的男人。这话有些绕,但大致意思点到了。
我们和一个人相爱,其实也就是和ta所有的前任谈恋爱。ta现在的样子,是过去一切的感情经历造就的。
菲茨杰拉德和他的妻子泽尔达,大概是文学史上最有名的孽缘伴侣。泽尔达20岁不到嫁了菲少爷,金童玉女。23岁时夫妻俩去了巴黎。海明威在《流动的圣节》里提到两件事:一是菲少爷想写字时,这姑娘就拉他到处灯红酒绿去,不让他安生;二是这姑娘骗菲少爷,说他男性功能有问题,换别的女人根本没人要,菲少爷就信了。海明威总结这姑娘的性情是所谓: “兀鹰不愿分食”。又比如,菲少爷创作《了不起的盖茨比》时,泽尔达只顾自己在海滩游泳、去舞会闹腾,认识一个男人后,跑回来要跟菲少爷离婚——连那个男人自己,都不知道泽尔达会为了他闹离婚。菲少爷后来的总结是:这女人有种戏剧性的需求,她是自己那奇怪梦想的受害者。人生如戏,她是真入戏了。后来泽尔达犯病,又是写半自传小说来和菲少爷闹腾,又是要日夜不停地跳舞,进精神病院,把菲少爷逼成酒鬼,终于早逝,之类不提。
如果没有泽尔达,菲茨杰拉德估计能活得长些,健康得多。但细想一下:菲少爷的小说里,最著名的就是其南方风韵——炎热、温柔缱绻、慵懒、醉人。《松包蛋》、《最后一个南方女郎》皆类此。与南方风貌相匹配的,是他喜欢勾勒璀璨烂漫、流金溢彩的半梦幻式故事。一定有一个主角无法掌握的,独立自主的女主角——也就不会存在了。当然,也就不会有《了不起的盖茨比》了。
阿根廷的大宗师博尔赫斯,众所周知,一辈子受他母亲影响极大。大到什么程度?博尔赫斯初次结婚时,是68岁。他许多朋友认为,博妈妈,时年90岁了,觉得自己大限不远,得有个人来照顾“我可爱的瞎儿子”,于是给他指了个老婆。这场婚姻很短,博尔赫斯离完婚,回去她母亲身旁继续生活,直到母亲大人以99岁高龄逝世。随之而来的影响是,博尔赫斯对女性的感觉很是奇妙。他的作品里,情欲戏出现不多。看他小说的读者或者会注意到,《第三者》、《玫瑰角的汉子》里,情欲都是悲剧的主由。《乌尔里卡》末尾有个“占有了她肉体的形象”,但其篇意味隐约。你可以说,博尔赫斯追求的,是但丁对阿特丽丝那种“高尚的”、“精神的”情色遭遇,但也得承认:他被他母亲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如果没有博尔赫斯的妈妈,也许博尔赫斯先生的情感经历能正常一点……但他的作品,显然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毛姆认为,司汤达对他早逝的老妈,抱有一种“情人般的爱”。后来他进社交圈,想勾搭姑娘,可是他想得出好词儿却嘴上表达不能,人矮胖,于是情路不顺。毛姆认为他勾搭姑娘通常不是为了情欲,而是为了满足虚荣心。很长一段时间,别人猜他是性冷淡,直到发现他给情妇们写些文笔花艳的艳照级情书。如果他不是伟大的小说家,很容易被归类为一个情色猥琐男。
福楼拜15岁时爱上了26的施莱辛格夫人。到1871年施莱辛格先生去世后,福楼拜——距离他初见施莱辛格夫人已有35年——给她写了第一封情书。
托尔斯泰那位太太,堪称管理大师,但占有欲强。托尔斯泰的粉丝群常抱怨托太太控制了丈夫,不让托尔斯泰大志得舒。巴尔扎克有一大堆离离合合折折磨磨的情妇。柴可夫斯基有位富婆赞助人,但当那位富婆停止对他的赞助后,一度让老柴心理崩溃。
男人们大多到后来都会追悔。比如,海明威在20世纪20年代末,游离于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和第二任妻子之间。他知道这是错的,但无法抵抗这种诱惑。很多年后,他会写到自己的追悔:约会完自己的第二任妻子(那时候还是个第三者),回到自己第一任妻子哈德莉身边时,他想“我希望自己在爱上另一个女人前就死掉算了”。这种悔恨很诚挚,但未必有趣。
不谈大师们,只论每个普通人:
人常会有个思维误区:总希望自己的对象是一张白纸,如此可以完全任自己拥有;哪怕有一些过去,最好也云淡风轻。这种思路很理想,却经常忽略:每个人,或好或坏,都是由过去的经历所雕琢而成。每个人的每一点执着,都是之前的痛苦经验所锤炼。时间与经历,把他们雕琢成了现在的样子。没有人天生会举手投足不逾矩,翻开小时候的照片总能找到最天真混沌的时刻。而他们终能成为如今的样子,这就是时间的味道——好的坏的,都是时间的馈赠,而且会继续不断在时间之流里改变。
你无法从对方身上割掉一段经历,也无法强迫对方把一段业已存在的感情打消。你很难确认对方身上那些讨你喜欢的地方,是哪一段经历造就的。所以,尝试着接受一切吧。不聪明的人,会在漫长的经历里迷失自己;而聪明的人,会在哪怕不快乐的感情经历中学习,并成为更好的人——所以你无须回避经历,因为许多经历,往往会让对方变成更好的人。
(文/ 张佳玮,知名80后作家。著有《倾城》、《加州女郎》、《朝丝暮雪》等。最新作品有《代表作和被代表作》、《我这个普通人的生活》。现旅居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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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多人惯常的思维里,感情是一场竞技。男男女女都在计算着“我俩谁更强势”。可是, “爱情里,就算更强势,那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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