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走后怎样?——从子君到子君
[lm_byline]罗子君开着外挂步入职场高速路后,就真正独立了吗?即使貌似经济独立光鲜亮丽,子君却也只是从陈俊生家庭主妇的傀儡,升级为了贺涵的职场女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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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性说爱中文网)“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鲁迅《伤逝》中的子君
《我的前半生》子君在“开挂式独立”之后的故事,编剧或许没有给出让观众更满意的答案,显得狗血又俗套。事实上,最初的“子君”,并不生活在21世纪。真正的“子君”过得并不春风得意,有的离家出走,有的则死去了。
子君的原型叫“娜拉”
十九世纪晚期,著名剧作家易卜生,发表了作品《玩偶之家》。《玩偶之家》Ein Puppenheim早年又被译作《傀儡家庭》。女主角娜拉满足地生活在美满家庭的幻觉里,丈夫怎么指挥,她便怎么做,完完全全是丈夫的“傀儡”。后来,她逐渐意识到,丈夫爱的不是真正的她,他只是把她当作家中美丽的摆设,以及温柔的附庸。“觉醒”的娜拉出走了,离开了她的傀儡之家。戏剧的闭幕只留下关门声。易卜生留下了一个开放性结局。没有人知道,出走后的娜拉,将会有怎样的故事。
《玩偶之家》中娜拉的故事,对于后来的中国女性文学书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一九二三年十二月,鲁迅先生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文艺会上,针对台下的女学生们,发表了关于女性的演讲,即《娜拉走后怎样》。鲁迅悲观地预言,“娜拉或者也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那么,这和热播剧《我的前半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九二五年,鲁迅写作了《伤逝》。《伤逝》讲述了一个失败而凄美的爱情故事。全文以男主“涓生”的第一视角进行讲述。《伤逝》中也提到了它所致敬的作品,正是易卜生的《娜拉》和《海上女人》。《伤逝》中,涓生是一个深受启蒙思想影响的进步青年。涓生以自述的形式,哀悼他死去的妻子——不完美的家庭主妇子君。原本能让涓生“骤然生动起来”的少女子君,在《伤逝》日复一日的婚姻生活中,渐渐变得庸俗而无趣。涓生在自述中写道:
“子君竟胖了起来……管了家务连谈天的工夫也没有,何况读书和散步”。
“子君的功业,仿佛就完全建立在这吃饭中……她似乎将先前所知道的全部忘掉了”。
“但子君的识见却似乎只是浅薄起来”。
这也最终导致ta们婚姻幻梦的破灭。《我的前半生》,一再直接致敬了鲁迅的《伤逝》。《我的前半生》中的每一个男性,每一个女性,都曾是不同阶段的“涓生”和“子君”。
贺涵:“涓生”的1/2
陈俊生只是“半个涓生”。相比之下,贺涵的“顶尖咨询公司合伙人”人设,中年玛丽苏霸道总裁的剧情,很容易让观众误以为他是一个“和涓生相反”的角色。也不难理解,后来编剧让贺涵爱上罗子君时,微博上一片哗然——“woc靳东竟然演了个渣男?”
贺涵这个人物,在原著里是没有的,为什么编剧又把他加到了电视剧里呢?《我的前半生》中,陈俊生“始乱终弃又纠结”的人物特色,只是《伤逝》“涓生”个性的一部分。而贺涵这个角色的加入,恰恰更好地补充了“涓生们”的真正本质——“造人者”。
什么是“造人者”呢?“造人”的故事,在文学史上并不鲜见,尤以《伤逝》写作的五四时期最为明显。张恨水《啼笑因缘》里,家树拿着凤喜的照片,踌躇满志地计划着:“等她上学之后,再加上一点文明气象,就越发地好了。我手里若是这样地把她栽培出来,真也是识英雄于未遇,以后她有了知识,自然更会感激我。” 启蒙思想的假设是——人性无限可塑。在这些“造人”故事中,家树和涓生一样,深受启蒙思想影响,又始终带有“造物主”的自大和狂妄。他们站在进步青年的光环高筑的的台阶上,迫不及待地想“拯救”处在“愚昧无知困境”中的平民和女性——凤喜和子君。并传授给她们“科学的知识”和“卓群的理想”。
涓生最看不起家庭主妇,痛恨在柴米油盐里蹉跎了人生的女性,厌恶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金丝雀,那些女人似乎把全部的功业建立在做饭和吃饭中。涓生希望改造他的妻子,让她能变得优秀和进步,有自己的事业、有经济能力,有高蹈的品味和素质,可以和他“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易卜生、谈泰戈尔、谈雪莱”,又压根不在意“半瓶雪花膏和鼻尖的小平面”。
但当子君逐渐成长自主,拥有了自觉的世界和规则,逐渐脱离涓生的控制之后,涓生却发现了自身地位的下降:“我在这里的位置,不过是叭儿狗和油鸡之间”。于是涓生又作出了残忍的选择,他杀死了油鸡,放逐了小狗,试图一步步把子君和她原本的生活剥离,这段关系最终走向悲剧的分崩离析。
这有没有让你想起来《我的前半生》中贺涵和唐晶的爱情呢?唐晶,正是贺涵成功“改造”的“子君”。贺涵也曾经得意地说,唐晶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当这件了不起的“作品”快要不受把控的时候,“代表作”唐晶成长迅速,作风强硬,工作能力竟足以和她的“造物者”平分秋色。这时作为涓生的贺涵,陷入了疼痛和反思,最终选择离开他曾经一手栽培起来的“子君”,并在唐晶身边找到了下一个“可造之材”——她离异的闺蜜。唐晶也在离开贺涵之后,成为了真正有资本的“出走娜拉”。
娜拉走后怎样?
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中写道:出走的娜拉,直白地说,就是要有钱。经济独立,是“子君们”和“娜拉们”成功出走、并脱离男权控制的真正途径。
《娜拉走后怎样》这么诠释女权与金钱:
“第一,应该先获得男女的平均分配。”
“第二,在社会应该获得男女相等的势力。”
“第三,自由固不是钱能买到的,但能够为钱而卖掉”。
可惜鲁迅也不知道这权柄如何取得,也说不清楚除了金钱之外,娜拉的出走还会需要什么更困难的条件,他“单知道仍然要战斗;或者也许比要求参政权更要用剧烈的战斗。”
在当代社会,大多数女性仍然需要像唐晶这样,舍弃一部分的私人生活,拼命地工作,才能在男权主导的职场上站稳脚跟,获得真正的“相对自由”和“成功出走”的权利。这时她们才能拥有主动开始和结束一场关系的勇气。才能拥有决绝的转身就走的能力。才能优雅地对男性说:“戒指好看,我可以自己买。”而彼岸的罗子君,即使貌似经济独立光鲜亮丽,却也只是从陈俊生家庭主妇的傀儡,升级为了贺涵的职场女性的作品。是陈俊生告诉她,女人不用工作,在家漂漂亮亮地做阔太就可以。贺涵则一路开着外挂推波助澜指导她进入职场高速路。
《娜拉走后怎样》中,鲁迅问大家,难道女性经济方面得到自由,就不是傀儡了么?也还是傀儡。
“无非被人所牵的事可以减少,而自己能牵的傀儡可以增多罢了。”
“这也决不是几个女人取得经济权所能救的。”
“但人不能饿着静候理想世界的到来,至少也得留一点残喘,正如涸辙之鲋急谋升斗之水一样,就要这较为切近的经济权,一面再想别的法。”
我们所有人的前半生,都不过是在涸辙之中求水,在浩瀚汪洋寻找浮木,被傀儡线牵引向一个敞亮的远方。至少相信会有出走的远方。
参考文献:
金理《造人·“伪士”·日常生活》
(文/谈性说爱编辑部,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文/小寒,网友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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