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21世纪金赛性学报告”之美誉的P*rnhub（以下简称“P站”），放出一年一度的数据报告，一如既往地为我们提供关于性的、令人脸红心跳的私密观察。

在这份数据中，我们惊喜地发现，女性观众数量之庞大：姐姐妹妹不仅占据着看片人口的32%，实际上，她们浏览小簧片的时长甚至比男性更久。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P站的100多个小簧片类别中，女生们的口味达到了惊人的一致：2019年，同性恋小簧片登顶年度榜单，成为女性观众的终极之选。

P站性健康中心主任Laurie Betito表示：“女性正在掌控自己的性取向，探索自己的身体，并确定她们喜欢什么。更少的羞耻感与禁忌，意味着更多的探索。”

那么，为什么女生对女女、男男小簧片情有独钟？这些属于“她”的偏好，又是否暗含着别样的意味呢？

 

一、男女皆爱Lesbian Porn

女同性恋涩情片(lesbian p*rn)长期雄踞各大成人网站最受欢迎之列。而今，其受众更多地向女性倾斜。以P站为例，2019年，女性观众最爱看的影片是——女同性恋涩情片！

 

1、万能的“性向流动”论

女同涩情片在女性/异性恋女性群体中的受欢迎，其原因之一，或许在于女性在性向流动(sexual fluidity)方面更为灵活。

根据性向流动的观点，我们的性取向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它是变动不居的，常常随着时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并且女性的性向流动迹象比男性更为明显。也就是说，相较于男生，同性间的吸引力更有可能在女生之间发生。

在社会心理学家Justin Lehmiller所做的关于4175名美国人的性幻想分析中，59%的严格意义上的直女表明她们曾有过同性幻想，而直男的数据仅为26%。不仅如此，在Dr. Lehmiller 2013年的调查中，35%的异性恋女性会对她们的同性幻想对象进行zi慰。

 

2、女同性恋涩情片与异性恋涩情片

尽管我们应该自我提醒，要谨慎地从任何涩情片的观影口味中得出太多现实层面的结论（在大数据蓬勃的今天更是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将“女性爱看女同涩情片”这一现象置于整个涩情业的制作趋势中去思考。因为在大量的、批量生产的异性恋小簧片中，女同小簧片无疑是一个不同的存在。

在以往的异性恋涩情片中，摄影机中心的“他”性存在、无所不在的对女性身体的放大镜式审视、窥视与解剖以及粗暴的性爱场景中女（演员）性快感的隐身，往往与女性观众观赏愉悦与“安全”感背道而驰（当然rough sex亦有着它的女性受众）。

这尤其受到反涩情女权主义者（anti-pornography feminists）的攻击，如激进女权主义作家Andrea Dworkin曾指出涩情片作为文化产品，所传递出的男性统治意识与性别的权利差异问题：“每一个性|虐待、性剥削的规则，都被编码进了涩情片中……男性如何利用女性，不是因为他们生理上是男人，而是因为他们的社会权利是这样组织起来的。”

在新加坡国立大学2015年关于涩情片的调查中，受访学生一致认为涩情片是年轻人标准生活的一部分，但近75%的人指出涩情片会使观者产生关于性的不现实的期望。另一项针对女性的调查显示， 71%的年轻女性认为涩情片传递了关于性行为的错误信息，它使得对女性的侵犯或暴力行为看起来很正常。

相较而言，女同涩情片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更弱化的性别模式、双向的取悦以及对女性性体验与快感的强调。

 

3、女同涩情片中的男性幻想

尽管如此，作为一个观赏过不少女同涩情片的女性观众，我还是想提一提其中的真实性问题。虽然我知道在一部涩情作品中质问真实性是滑稽而徒劳的。

然而，当留着美甲的金发女郎，摩擦着她们的硅胶乳房（没有说硅胶乳房不好的意思），在主观视点(POV)中嘟着嘴唇，不断地出现在女同涩情片频道时，我们不可能不注意到其中依然存在着的“男性凝视”(male gaze)。

这种视觉编码所营造出的强烈的涩情效果，令女同作家Zara Barrie感到不适：“女同性恋涩情片中的女性完全是男性认为性感的女性类型。嘴唇丰满的金发女郎故作愚蠢，使着无辜的眼神……（作为女同性恋）男人的身体部位确实我让我不舒服，但我更会在女性的‘被性感化’和‘被控制’之中感到迷失。”

女同涩情片中的女性以其视觉上的“可被看性”（to-be-look-at-ness）投射着男性观众的欲望。除视觉方面外，其客体性更体现在她们之间的性行为模式之中。

一个明显的现象是，在女同涩情片中，女性间的性行为往往围绕yin道展开，假阳ju（尤其是穿戴式假阳ju）在这之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作用。

然而，性健康专家Julia V Bailey曾搜集大量女同性恋和双性恋女性的性史数据进行研究，研究结果显示，仅有16%的女同性恋和双性恋会在性行为中经常使用性玩具进行yin道插入。

Yin道性行为和假阳ju在女同涩情片中的频繁出现，使男性得以以一种“不在场的在场”在女同片中现身。

“男性希望在性|爱场景中看到自己。如果有阳ju的话，这会更容易，因为这就像真的有一个男人出现在那儿。”通常，穿戴着假阳ju的女性占据着“男性”的角色，也使得男性更能够投射自己。

 

二、她爱他爱他

有意思的是，与女同性恋涩情片类似，男同性恋涩情片亦受到女性观众的偏爱。2017年的P站报告显示，在女性观众中，男同性恋涩情片是第二受欢迎的涩情片类别。在更早的数据中，女性观众占到男同性恋涩情片受众的37%。

不仅如此，2019年女性搜索最多的十大涩情片男演员中，有4位是男同性恋。

为什么男同涩情片在女性中如此受欢迎？英国莱斯特大学的涩情片研究学者Lucy Neville试图解释这背后的心理动机。在2015年的一项研究中，她采访了275位爱看男同涩情片的女性观众（她们绝大多数为异性恋或双性恋），得出了一些颇具价值的解释：

1、不少女性观众认为，两个男人爱爱的画面十分性感。“我被男性吸引，所以当看到两个男人在一起时，就像——Boom，性感加倍!”

2、也有人表示，男同性|爱是如此的“非女性化”，因而“不应”被女性观看。而这种禁忌性的暗示，恰恰成为一种诱惑力，吸引着女性观众看男同涩情片。

3、由于女性不在（大多数）男同涩情片中出现，所以女观众不会被片中的女性被物化或被剥削的问题困扰。同时，正是因为涩情片中没有女人，女性观众也不必“下意识”地拿自己的身体做比较。

4、也有一些女性观众表示，她们喜欢男同涩情片，仅仅是因为这些影片有着更好的制作、更多样化的演员以及更有趣的性场景——没别的，它们只是更好的涩情片而已！

另一种观点认为，我们根本就不该解释为什么女性爱看男同涩情片：“如果直男喜欢看两个女人爱爱，为什么直女不能喜欢看两个男人爱爱呢？……女性会‘自然地’选择异性恋涩情片作为幻想，这本身就是一个性别歧视的假设。”

为何男人对女同性恋的兴趣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而女人对男性同性恋的兴趣却需要某种解释？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为什么女生更爱看同性恋小簧片？当这样一个问题被抛出时，或许我们更应该问的是：在异性恋簧片中，有多少影片能够真正做到女性友好？是否真的有给女生看的小簧片？以及，为什么女生看(男)同性恋小簧片不能是理所当然的？

当女性成为涩情片的主要受众时，我们看的却还是那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男性幻想的涩情片。我们期待出现更多的，关注女性欲望与愉悦体验的影片。不论同性或异性，它们只关乎真实的欲望与快乐。

 

参考资料：

https://www.pornhub.com/insights/2019-year-in-review#2019

Justin J. Lehmiller, Tell Me What You Want: The Science of Sexual Desire and How it Can Help You Improve Your Sex Life. 2018.

Andrea Dworkin, Life and death. 1997.

王邦：《别让涩情业成为男人的帝国》，载于“橙雨伞”公众号，2019年2月25日。

https://www.nus.org.uk/en/news/students-turn-to-porn-to-fill-the-gaps-in-their-sex-education/

I’m A Lesbian And I Never Watch Lesbian Porn, 2016.8.4, Zara Barrie, Elite Daily.

Justin J. Lehmiller, The Psychology of Human Sexuality. 2014.

Julia V Bailey, Sexual behaviour of lesbians and bisexual women. Sexually Transmitted Infections. May 2003.

Todd G Morrison, Lesbian and bisexual women’s interpretations of lesbian and ersatz lesbian pornography. Sexuality& Culture. June 2005.

Lucy Neville, Male Gays in the Female Gaze: Women who watch m/m pornography. Porn Studies. Sep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