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宏与美美同事三年，搞地下办公室恋情两年，结婚一年。慑于办公室不许恋爱的政策压力，看在公司效益收入可观的面子上，两个人还在将地下恋情进行到底。保密策略如下：每天大宏将车开到公司地库，美美先去办公室，大宏留在车里继续欣赏一首One Republic的《All this time》，然后斯斯然上楼。

大宏觉得这个安排没什么不好，在公司既维持了单身的身份，与不知情的同事眉目传情和言语暧昧也很方便。实际上，大宏还很享受这种感觉，有一种假想黄金男魅力四射的感觉。可是，美美却总觉得不是滋味。别的同事在闲谈的时候常常大谈自己的老公，可是她却只能缄口不言，老公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是个不能言说的秘密。看美剧 《广告狂人》，女主角出道做的第一支口红广告，“Mark Your Man”——她不禁叹口气！

十年前，刚开始做恋爱相关研究的时候，我问一个台湾同学，你们怎么说“恋爱”，他想了想，说，我们很少这样直接说也，好像说得比较多的是“在一起”。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可以理解成身体在一起，也可以理解成心心相印。后来，我访谈了很多恋爱中的男女，我问他们，“你们怎么就认定自己恋爱了呢？”最常见的答案就是说，“在朋友面前以一对的身份出现。”看来，恋爱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从关系确立的那一刻开始，就需要曝光度，这既是一种公众的祝福，也是一种排他性的保证。最记得一位男士这样回忆自己的初恋，“她同意了以后，我高兴得要死，紧紧拉着她的手，在校园里逛了三圈，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看见，她和我在一起了。”

美国社会学家黛安·沃恩（Diane Vaughan）因为自己的离异经验开始对于研究亲密关系中的分手非常感兴趣。看，研究者都是这样升华自己的创伤经验的。她的个体经验使得她对这一研究充满学术热情，可在最初的很长时间，她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直到一篇题为《婚姻作为过程Marriage as a process》的论文给她一个醍醐灌顶的启发。

那篇论文聚焦于两个个体如何协商、尊重，并建立起属于他们共同的世界：共同的朋友、财产、记忆以及未来。沃恩突然意识到，分手其实也是一个过程，只不过这个过程是个逆向的，她开始思考一对伴侣如何变成两个独立的个体，过程中有什么转折点：两个人的共同体如何开始分化：有了不同的朋友，不同的经验和不同的未来。

无论是恋爱、婚姻，还是分手、离婚都不只是一个事件，而更是一个过程。如果没有“在一起”这个启动仪式，似乎一切很难“光明正大”地开始。“在一起”最美的地方在于，这个词语强调此时此刻，有着无限的延展性。

美美决定辞职，辞职的那天，给全公司的人发了迟到一年的喜糖。喜糖的包装纸上，印着世界上最美丽的情话：我们永远在一起。

（文/王曦影 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特约专栏，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本文不代表本网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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