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男人,我却做了个不“女性化”的女人
[lm_byline]采访、整理/LoveMatters 编辑部 羔朝
口述/雨雪霏霏
什么是女人?
天生有女性生殖器?
穿裙子、化妆?
女性,其实不能被这些所定义
从小,我就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子。4岁的时候,在与家人的对话中偶然得知我是一个“男孩子”,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男人,而不是女人。
对于那时候的我,这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我一直哭、一直闹,但是没有用,只会带来家长的一顿训斥。
后来我就不敢不敢再提这个事情了,说我是男孩子,那我就是男孩子呗。
作为一个四线城市的小镇青年。直到快30岁的时候,我才知道社会性别、原生家庭、边界感之类的词,所以在此之前,我都处在一个懵懂状态。
那时候假装自己很“阳刚”,也觉得这没有什么问题,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认同自己是跨性别,花了十几年的时间
1996年,我还在读小学,在一本叫做《家庭医生》的杂志上看到了一个词,叫做易性癖。里面用的案例有切掉自己睾丸的“男性”,也有切掉自己乳头的“女性”。我当时就很震惊,一方面觉得这好可怕,自己绝不是这种人;另一方面觉得这个词似乎和自己有什么关联。所以我自我认同成了易性癖。
到了2000年之后,我又接触到了另外一个词,叫做易性症。还有另外一个词叫做性别认同障碍。我不太认同性别认同障碍这个词,觉得我就是易性症,这比较容易接受。
当我真正接触到跨性别这个词的时候,已经是2013年了,我在网上发布了自己的经历,有人回帖说我这是跨性别。我觉得这个词太棒了!它既没有污名化,又没有病理化,也不会很露骨,还是一个很优雅的词,初次知道这个词我就有认同感,虽然说我依然是我,但是我对于这个词的认同超过了其他以往的任何一个一个词。这个词可以完美地诠释我的人生。
那个时候我已经做了性别重塑手术3年了,证件也修改了性别,但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个词的存在。
对我最重要的,不是诊断书,不是手术,而是发现一种新的可能
2009年,我拿到我患有“易性症”诊断书。但这个诊断书只是一张纸而已,其实没有任何一个标准的诊断,能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跨性别。所以理论上,如果医生不同意,我可以不断地去寻找下一个医生,直到有一位愿意为我开出诊断书。
2010年,我在泰国做了性别重塑手术,但这件事对我本身也并不怎么重要,因为只要我想好了,就可以去做这个手术,手术花费不到10万人民币,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真正对我重要的,在这两件事之前。
2007年,我在网络上搜索相关信息。那时候,我觉得,一个“男人”想要用女人的方式去生活,那是痴心妄想。但我看到的信息给了我不同的答案,这世界上已经有了其他人,在用这种方式度过自己的一生,有人用ta的人生经历告诉我,这世界上有着我本来看不到的风景。如果ta们可以,那我也可以,所以我要努力去达成。这样才有了后面的诊断书和手术。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了我可能拥有的人生。
女装还是男装?这不影响我是女人
在《丹麦女孩》里,主人公第一次穿上女装,仿佛全身触电了一样,好像找回了自己。
但我穿上女装之后,完全没有这个感觉。
第一次穿女装,我穿的是一件包臀毛衣。穿上之后,我感觉非常别扭,衣服上有很多不必要的装饰,它的设计很对称,又毫无逻辑可言。我花了很长时间研究到底哪里是正面。
裙子也是。有一次我穿着小裙子出去走了一段路,发现裙子自己转了一圈,口袋朝向了后面。
还有,女装的口袋特别小,因为这个,我摔了很多次手机。男装上从来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设计。
总之,在舒适度上,女装比男装差太远了。
那时我的思想很“直男”,女人要穿这种衣服,那我就穿呗,完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所以在我进行性别重塑手术之前和之后的几年,我是按照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女性去打扮的,除了高跟鞋太难受,其他都可以“忍受”。
尽管如此,我还是各种不习惯。我还是更多购买女装里偏中性的服装,甚至在冬天,也会买男装。
到了2013年,和朋友开始创业,不需要顾及“职场淡妆是礼仪”, 也不需要打扮得女性化给别人看了。我也开始反思,女性的打扮常常是给别人看,是社会强加给女性的要求。于是我开始穿运动装、不化妆,结束了我追求女性化的路程。
不过有时候因为我的身高和声音都比较“男性化”,如果打扮过于“中性”,会被问:“小哥哥你头发好长啊!”“小哥哥你是道教的吗?”为了避免给别人带来困扰,我还是在保证自己舒适的情况下,尽量偏女性化打扮一些。
其实,每个人都是社会性别规范的受害者,女性被要求化妆、穿裙子、高跟鞋……但是如果这些都没有,就不是女人了吗?
强迫自己成为男性,和强迫自己成为女性,都是一种枷锁。它捆绑在每一个人身上,对跨性别群体来说,这个枷锁更沉重。
对传统性别观念的松动,受益者也不仅仅是跨性别者,而是所有人。
女性绝不是被衣着和妆容所定义。我不化妆、不刻意穿女装,但我知道我是个女人。
编后语:
11月20日,是跨性别纪念日。它是为了悼念反跨性别憎恨暴力谋杀事件的受害者,并提高对跨性别群体的社会可见度而设立的。
之前,雨雪霏霏被要求“像个男性”;后来,她又被要求“像个女性”。不论是否手术、不论身份证上的性别、甚至不论顺性别还是跨性别,我们每个人都被刻板印象中的“性别规范”所捆绑。
打破这些刻板印象,受益的不仅是跨性别,而是每个人。
(口述/雨雪霏霏,跨性别女性,2015年与15位跨性别者创办了跨性别生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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