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usie

图/Giphy.com

 

我们或许见过勇敢出柜的跨性别

或许见过为平权发声的跨性别

但更多跨性别

并没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

今天小爱就来给大家讲述一个故事

它的主角是一个普通跨性别

让我们一起来听听他的彷徨、困境和悲伤

 

一、“我其实是男孩子”

 

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个朋友的真实故事。

 

就给故事的主人公取名叫K吧。

 

我刚认识K的时候还在上大一，彼时的他在我心里还是“她”，一个生理性别上的女生。我后来才知道他是一个跨性别者，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同志，喜欢女生，也在心里承认自己是女生。

 

后来在一节心理课上，他在教授讲跨性别者的时候凑过来告诉我，他就是一名跨性别者，并且大胆在课上承认了自己的这个“秘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中国人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是跨性别者，并愿意敞开心扉讲述自己的性别认知。

 

K从来不避讳谈论自己的性取向和性别认同，更不避讳谈论他异国恋的女朋友——一个把他完全当成男生看的女生。也许是知道这个人群在如今，特别是中国社会的不容易，我看见他在朋友圈秀恩爱时，总是会在心里默默祝福他可以冲破现实的阻碍，大胆地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可异国恋总是辛苦，距离会带来更多的矛盾，再加上K的女朋友总会提一些无理的要求，两个人在我认识K的这一年里分分合合，直到前几天再次分手。

 

我看他心里难受，劝他不如放弃，既然两个人总是在闹分手，也许是都不爱了，只是多年的习惯一直在死撑。

 

“你以为我没有这么想过吗，我在心里劝了自己无数次了，可就是放不开。”

 

于是那天，我同他坐在人声嘈杂的粤菜馆里，第一次听他给我讲他这短短二十年的故事。

 

二、原生家庭

 

K生活在一个传统的中国家庭，他的爸爸是典型的中国大男人，脾气暴躁，经常会因为生活琐事殴打K；他的母亲对他很严格，小时候会给他报奥数班和竞赛班，要求他必须考上重点小学、初中和高中。

 

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亲情和爱情总是奢侈的话题，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就是他的奶奶。K告诉我，他从小就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他不爱穿裙子，喜欢留短发，相比起女生更能和男生打成一片，见到漂亮可爱的女生甚至会害羞。

 

“我很早就明白我的不一样，所以现在才会这么坦然地和你们说起这些事。”

 

他对于自己的态度这样解释道。

 

在这种传统家庭长大的孩子总是会异常的懂事和早熟，所以虽然父母对他并不好，他却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他在弄清楚自己的情况以后做了很多打算，想过以后父母会反对，想过他或许会和一个自己完全不爱的人结婚，但他无法也不会反抗，他一定会完成父母的要求，这是他为了报答父母养育之恩必须要做的事。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他说，“在那之前，我要到国外上大学，和我的爱人好好谈恋爱，像普通情侣一样。然后，我会找一个和我有同样需求的gay结婚，完成父母的心愿。”

 

我心想，这真是一个既自私又无私的计划。

 

他笑着跟我说，有一次他的计划差点被毁，因为父母发现了他和女朋友在谈恋爱。他被关在家里，父母威胁说不让他出国留学。他整个人都慌了，如果他无法出国，就会被父母留在本地上大学，被囚禁在那口枯井里，连爱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他疯狂求父母，发誓再也不会见女朋友，发誓从此开始留长发，甚至开始求母亲给他买裙子，介绍化妆品。他卑微地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大学这几年的一点点私欲，更是为了让父母安心。

 

他其实完全可以遵从自己的心意而活，但是他没有，他总是先考虑亲人，然后再顺带关照一下自己需要爱和被爱的心。

 

三、爱情

 

说到这里，K端起面前的热茶喝了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放开吗？因为我们在一起真的跨越了太多的艰难了。她的家庭问题，我这边的各种问题，加起来简直就是无数的麻烦。可这么多困难我们都过去了…” 他无奈的笑笑， “真的不甘心输给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心里翻江倒海，想出无数安慰他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说我懂？可我懂什么呢？

 

我懂那种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时的惶恐吗？

懂那种小心翼翼计划好自己的一生却差点毁掉的绝望吗？

懂那种无法爱自己所爱的酸楚吗？

 

我什么也不懂，明明我和他都是人，可我却不懂他所经历的一切。

 

我无话可说，只能默默端起茶杯。

 

我们又聊起了很多感情的话题，他说他的女朋友只顾着一味的矫情，每天把“爱情”挂在嘴边，活在幻想里，完全体会不到他的辛苦。

 

“我觉得我真的是个抖M，她每天这样虐我，我都不愿意放手。”

 

“我总是很恨自己，每次和女朋友复合都觉得自己很没用，不够决绝。之后又是吵架、分手、复合，新一轮的死循环。不想继续下去了，可如果结束的话自己的心就会如心如刀绞一般地疼，并且很久都不会好。”

 

如此艰难的话他讲很平淡，像是在谈论隔壁桌吃饭的陌生人。可我们都明白，那是他用心爱着一个人、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爱情故事。

 

四、未来 

 

我不知道K接下来会怎么样，会不会真的如他所计划的那样结婚，甚至，有一个孩子。

 

也许多年以后，我会在朋友圈看见他穿上婚纱，和一个男人拍摄婚纱照。然后，我会去参加他的婚礼，看着双方父母上台发言，看见他们被不明真相的嘉宾祝福百年好合…

 

他会笑吗？会有一个女生来到婚礼现场抢婚吗？还是，就那么平淡的结束，像我参加的任何婚宴一样？

 

我坐在车上，扭头看向正在看手机的K。他正在和女朋友聊天，微信里女朋友在要求他发朋友圈秀恩爱。看来他们又复合了。K无奈的打下那些文字，随手屏蔽了所有大学同学，包括已经看到了的我。

 

“我发誓，你是不会想要看内容的，因为太蠢了。”

 

我扭头看他的侧脸，一张年轻的面庞，五官柔和。

 

他才20岁，本该好好享受爱情，可他却总是爱的不快乐。那些本不该存在的社会歧视，成了他的枷锁。

 

车还在高速路上开着，我听见K又叹了一声气，原来他有一门课的期末成绩出了，他考得不理想，可能没有办法申进自己喜欢的专业。

 

“我真是感觉自己现在，学习也学不好，感情也谈不好，生活一团糟。”

 

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么丧的话。

 

不知怎么安慰的我只好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有些事是过不去的，嘴上的那些乐观，都只是暂时的安慰而已。

 

五、老天真的不公平

 

西雅图的风异常的大，他只穿了一件小棉袄，底下是一条短裤。

 

我看着他哆哆嗦嗦的爬上公寓的楼梯，临进屋前还跟我挥手，笑着安慰我自己没事。

 

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点点头，仿佛经历这些事情的人是我。

 

可我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

 

我又想起之前有一次问他，你就任性一次，爱你所爱，不行吗？

 

他说，不行。

 

日子这么长，什么都能变，人会变，事也会变，我也总是安慰自己，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另外一条路。

 

可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必经的路，没有分叉口，没有额外的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人生变成这样，应该已经很没意思了吧。

 

可他还在笑着生活，用力爱着，即使生活从来没有善待过他。

 

原来老天真的是不公平的。

 

小爱想说的：

 

提到跨性别群体，你的脑海中或许会浮现出几个词：“性别重制手术”、“变装”、“出柜”……

 

但对很多跨性别来说，这些词和ta们没有一点关系。ta们可能没有条件或者根本不想进行手术，可能完全没想过出柜……

 

但这就是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不是因为不够勇敢，只是整个社会给了ta们太大的压力与恶意。

 

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科普的原因，哪怕改变一个人，改变一点点，那也是为少数群体释放了一点点空间。或许因为我们的努力，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家庭接纳了自己“离经叛道”的孩子，有一个性少数更勇敢地做了自己，这就是小爱存在的意义。